（要闻）魏则西走后三年 留下的人还在用力地活着

本篇文章6166字，读完约15分钟

[编者按]

“人只有走过记忆之路，才能到达深度”。

这位著名政治家的名言提醒我们，人们生活在时间的长河中。理解现在，要从理解过去开始，过去必然通向未来。然而，一块岩石、一个危险的海滩和一场洪水可能都是颠倒命运的因素。

因为一个事件，一个人物，一个意外而成为新闻主角的普通人，会去哪里？被侮辱被伤害的人得到救赎了吗？你找到随风飘荡的答案了吗？

风起云涌的人物设立“回访”专栏，希望在更长的时间跨度内留下他们的人生印记。

他们也是我们。

“妈妈，我走后，你一定要想办法再要一个孩子。”

2016年4月11日，魏则西躺在咸阳家中，吊着一个氧气瓶维持微弱的呼吸。晚上他让父母关掉手机关上门，一家人聊了几个小时。

患癌症的年轻人第二天一早就去世了，留下了一个关于“人性最大的恶”的问题。

三年后，魏则西最后的愿望实现了。2019年中秋节的前一天，“魏则西父母通过试管婴儿手术找回了一个儿子”的消息传遍了网络，这个饱受创伤的家庭带来了些许解脱。

但就像逝者亲人留下的刻骨铭心的遗憾，那些直接或间接卷入这场风波的人，依然在承受着持续的痛苦和不安。他们担心被遗忘，他们在努力活下去。

死亡

魏则西葬在陕西咸阳的一个公墓里。从路口到墓地正门约200米，脚下有一条狭长笔直的水泥路，将路上的人群隔离开来。

墓碑坐落在墓地左侧一个安静的花园里，周围植被茂盛，正面镌刻着“爱子魏则西”几个字。

魏则西墓碑报社记者沈文迪

魏则西，1994年出生，20岁确诊滑膜肉瘤。他在就医期间，在北京武警总队第二医院接受了生物免疫治疗(dc-cik)，但未发现疗效，延误了治疗时机，最终英年早逝。

墓碑后，他记录了自己短暂的一生--"西电大学，品学兼优，历史子集，胸中无物，谈笑风生，写代码。"

在以前的同学印象中，魏则西是一个“为未来而活”的人。他梦想考上麻省理工学院，进入硅谷，成为计算机界的“大神”。

但是，他死在旧时代。“如果你还活着，这可能已经在美国了？”有网友在魏则西的微博上发消息。

在魏则西的母校西安电子科技大学，每一栋教学楼看起来都庄严肃穆，背着书包的学生匆匆忙忙地进出自己的实验室。毕业后，魏则西的学生各奔东西，辅导员也搬到了其他学校。对他的记忆正在消失。

《The Paper》记者沈文迪，魏则西曾经所在的地方。

“印象变得模糊了。”前魏则西班长杨(化名)说。但他始终记得，第一次见到魏则西的时候，他很善良，没有异样的感觉。当时魏则西因病休学一年后返校，杨为他办理手续。魏则西告诉杨哮天，他在休学期间仍在编写数据结构程序。

回想起来，杨才明白魏则西为什么这么努力。大概是经历了一场大病，他觉得时间宝贵，努力去把握眼前的一切。

魏则西的笔记地图来自网络

新生的

位于咸阳的西北国棉厂始建于20世纪50年代。它是新中国第一家国有棉纺织厂，曾经繁荣一时。

现在，繁华已尽。从老家庭成员医院的前面进入，是一条通往尽头的水泥路，生锈发黑的暖气管道在半个空.纵横交错

居民楼布置在路的右边，魏则西家的老房子是最深的。他于1994年2月18日，中国新年的第九天出生在这里。25年后，小区里的人都不记得孩子的名字了，但一提到魏海泉的外号，都记住了。

“这孩子从小就爱学习，不用担心大人，不像别人家那么调皮。”一位70岁的老人在单位楼下回忆。

她不知道泽西的病。“可能是在他们搬走之后。”她不知道魏则西还有个弟弟。“哦，好，那太好了。”

魏海泉和他的妻子可能对外人轻描淡写的祝福有复杂的感觉。

在失去独子魏则西的那年年底，魏海泉的妻子开始服用中药调理身体。她的双侧输卵管堵塞，自然生育的希望渺茫。在当地妇产医院，找不到大龄妇女。

夫妻俩开始尝试试管婴儿。“上帝给一个，我们就留下。”魏海泉早前接受采访时说。

第一次吃鸡蛋之前，他给妻子打了九天促排针，每天六次。为了让药物充分进入体内，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按摩热敷，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小毛囊上。

魏则西的父母。网络图

经3次取卵，获得5个卵泡，形成2个健康胚胎，最终移植仍未成功。

魏海泉夫妇不得不开始新的怀孕，一年后，他们终于等待着新的生活。魏海泉说，照顾他们的是上帝，新生儿带来的是“欢笑和希望”。

三年来，夫妻俩无法忘记失去孩子的痛苦。

“我妈几乎每天都把魏则西的照片拿出来翻...她流下眼泪，和照片中微笑的魏则西说话。她还录下了儿子死前的手机，反复播放。魏则西关于治疗方案的简短发言备忘录。”《人民日报》的一篇报道写道。

现在，他们已经搬离了原来的家。新住宅是一个全新的住宅区。空.住宅区有几张乒乓球桌每个周末，老人都会带着孩子去练球，也有人推着婴儿车去观看和聊天。

这以后会成为魏海泉夫妻的日常生活吗？

魏海泉夫妻的社区报社记者沈文娣

被遗忘

魏则西走后一个月，她妈妈接到一个电话，对方自称是一个癌症患者的家属。“你得到了这么多补偿，给我们一点，我们看病不起，”他在电话里说。

“谁给我们一分钱？”魏妈妈气得挂断了电话。他们不仅没有得到赔偿，也没有得到道歉。

没有等到道歉，就有很多患者被诱导接受像魏则西一样的dc-cik治疗。

“三年半以来，你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人(关于生物治疗随访)。”37岁的河北邯郸人崔鹏(化名)对本报记者感慨道。他的母亲于2015年11月10日去世。两个月前在武警二院接受生物治疗。

回头一看，崔鹏觉得她妈妈错了。

1999年，崔鹏初中毕业，他的母亲被诊断出患有非霍奇金淋巴瘤。医生告诉他时间不多了，但他妈妈还是陪了他十几年。真正困扰母亲的是放化疗后肝硬化腹水的症状。

肿胀的积液使她瘦弱的身体肿胀，她睡觉时无法平躺。每两个月她就会去医院提取腹部积液，针扎得很密，每次要花一万多元。

这期间，我妈一直在网上求医问药，直到2015年夏天，她注意到了一种叫做“生物免疫疗法”的治疗方法。也是通过百度，她联系了北京武警二院的医生郭月升，在网页的聊天窗口告诉她什么是生物疗法“科普”，并表示“治愈率高达94%”。

母亲问儿子这是什么意思，但崔鹏也是第一次听到。他上网私搜，看到“医院是正规军队医院，医生去过央视。应该还挺靠谱的吧？”崔鹏没想到她的母亲会完全痊愈，但任何减轻她的痛苦的方法都值得一试。

崔鹏理解他母亲的心情:他想给他多带几年孩子，减轻家庭负担。看似神奇的“生物疗法”点燃了她的希望。

崔木自己也是护士长。她认为郭医生说的理论上有道理。母子俩迅速上了开往北京的动车。

在武警二院，他们见到的第一个医生是，“又高又瘦，戴着金边眼镜，穿着军装”，李当时也是魏则西的医生。后来，他们在二楼遇到了郭，他穿着白大褂，一件军绿色衬衫，打着墨绿色领带，和电视上的一模一样。

郭给了他们一本《肿瘤生物技术案例集》，里面有一张光盘，上面有“多细胞生物疗法”、“科技之光”、“治愈肿瘤的希望”等字样，还有大大小小的电视台的标识。

照片由李志亮编辑的书提供

照片由武警二院赠送的光盘回答者提供

与之前提到的“治愈”不同，郭表示，接受生物治疗后，的肝硬化3-5年内不会复发。

崔木当天住院，第二天抽血做细胞培养。根据治疗计划，崔木将在几天后接受手术，培养的细胞将从大腿动脉转移到病灶器官，以发挥疗效。

整个过程花了4万多元，持续了十几天。晚上，崔鹏睡在医院的走廊里，等待天亮。

他没想到，两个月后，又是母亲的“不辞而别”。

“我拒绝接受”

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，崔木告诉她的儿子，她很冷，喝热水或吃药都没有用。救护车直接把人送到急救室，一直没醒。

医生初步分析，崔木的死因是多器官衰竭，具体原因需要尸检。崔鹏拒绝了，说他不想让他的母亲再挨一刀。他没有告诉医生他母亲做过生物治疗。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故，他们会在六个月后去武警二院复查。

崔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，魏则西事件被揭露，也是措手不及，“浑身发冷”。他问自己，我被骗了吗？

崔鹏立即买了票去了北京。当时二人民武警医院大门已经被封锁，只留下一个人进出通道，有人把守。看到这种情况，崔鹏愣在那里，不知道该去哪里。

曾经热闹的武警二院现在就在李思捷的面前

根据中国军事网发布的消息，武警二院自2016年5月4日起全面停业整顿；5月9日晚，由国家卫计委等部门组成的调查组表示，武警二院存在部门间非法合作、发布虚假信息、利用医疗广告误导患者等问题，涉嫌违法犯罪的医务人员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。

但是崔鹏仍然想要一个解释，甚至一个道歉。两个月后，他再次带着母亲的病历来到武警二院，并在附近的一个办公室登记。一个工作人员告诉他，这件事要等，有消息我再打给你。

“这已经三年了，什么都没有。”崔鹏说完，沉默了很久。

那一年，他多次往返邯郸和北京。他咨询了海淀区法院门口的律师事务所，但回应普遍一致，无法立案。

其中一个律师写了笔记录他的情况，但犹豫了一下，放下笔。“年轻人，回去工作。有相当多的人为了这件事来找你妈妈。也有人比你花钱多，但这场官司是消耗战。就算赢了，也不值得。”

后来，崔鹏在律师的建议下去了调解部门，仍然登记并等待电话。他还试图在微博上发布自己的经历，但信息从未发出。

整个2016年，崔鹏都非常艰难。那是他失去母亲的第一年。从那以后，他再也没有去过他姐姐家。因为他妈妈和姐姐长得很像，他看到她就会哭。

下半年，他丢掉了一家汽车4s店经理的工作。去北京看病之前，他买了新房，还了一半贷款。现在新房已经卖了。他和他爸，他老婆孩子挤在一个60平米的老房子里，还欠银行几万块钱。

关于“免疫疗法”的争议

曾经熙熙攘攘的北京武警总队第二医院，现在已经冷清了。大门上方的金属刻字已经去掉，大门关闭，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。一个快递哥从缝隙里挤出来，说明这里还有人住。

问及医院时，门口的保安挥了挥手，说原来的医院已经关门了，现在是部队的，还有家属住在里面。

当时，生物诊疗中心的五名医生也清理了空他们的微博账户，他们消失了。

2016年5月，国家卫生计生委(现国家卫生计生委)紧急停止了细胞免疫疗法在医疗机构的临床应用，只允许其进行临床研究，不允许其进行有偿治疗。同年12月，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(cfda，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)发布了《细胞免疫治疗产品研究与评价技术指导原则(征求意见稿)》，首次明确提出将细胞免疫治疗产品纳入药品监管。

然而，对于dc-cik这种细胞免疫治疗技术，调查小组并没有进行定性分析。北京大学健康科学中心免疫系教授王跃丹说，对于接受这种治疗的患者来说，缺乏定性意味着这种说法没有依据。

2017年4月，国家卫生计生委回复该报称，从多年免疫治疗中cik疗法的临床研究和应用来看，虽然能显著延长总生存期，提高患者生活质量，但该疗法存在细胞制备质量不均匀、特异性弱、个体疗效差异大等问题。，同时存在器官损害等副作用，不具备进一步广泛临床应用的条件，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。

一年后的10月，2018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了美国科学家詹姆斯·埃里森和日本科学家本庶佑，因为他们发现了抑制免疫调节的癌症疗法，最终导致了pd-1/ctla-4抑制剂等免疫药物的生产。

清华大学医学院院长、免疫学研究所所长陈东在接受《人民日报》采访时表示，“目前在免疫治疗方面存在一些争议，主要是因为有人将dc-cik疗法等同于免疫治疗，这是不准确的。免疫治疗可能是人类未来战胜肿瘤的重要武器，但在国内，临床研究还比较薄弱，人类对自身免疫系统和肿瘤免疫治疗的认识还只是冰山一角。”

“蚂蚁菜”之争

魏则西在《蚁族美食》里没见过，但他们的命运和死亡有一定的联系。

2015年底，百度的“血友病贴吧”和酒吧老板的“蚂蚁美食”，发现酒吧里有一个官方酒吧老板刘陕西。很多患者指称刘陕西不是所谓的专家，而是“医学骗子”。

不久之后，“蚁盘”被替换封禁，大量优质帖子被删除。他意识到血友病吧被“卖”了！

愤怒、失望、悲伤，各种情绪包裹在“蚂蚁菜”里。他写了一篇关于“血有什么味道”的帖子，在网上引起了轰动。

这是“蚂蚁美食”的一场“斗争”，对手是商业巨头。

他赢了。2016年1月12日，百度宣布，全民疾病贴吧已完全停止商业合作，仅向权威公益组织开放。同年8月，新酒吧老板刘陕西起诉蚂蚁美食侵犯其名誉权，随后于9月撤回诉讼。

三年后，他在四川攀枝花的张建勇做了一名41岁的家庭教师。生活上没有太大的困扰，除了身体越来越差，注射凝血因子的频率更高——血友病患者由于体内缺乏凝血因子会过度出血，目前还没有治愈的方法，只能终身注射。

他小时候嘴巴里破了个尖瓜子那么小的伤口，但是流了一个月的血，差点休克。让他“恼火”的是内出血——关节积血导致滑膜增厚压迫血管，同时也腐蚀骨骼，造成变形，长时间无法行走。电动轮椅成了他买的东西中性价比最高的一个。

“注射”嵌入他的生活。这两年他有时候一周只打一针，经常一周打两三针，每次都打不够。

长期注射导致他的血管严重收缩。9月的一天，他父亲把针扎进血管10次，打破了之前8次的记录。现在，他的对手是时间。

人到中年，浑身是泥和沙。他说，2018年大概是“最艰难的一年”——家属陆续住院；做了19年家教，发现学生越来越难招，家长要求越来越高；我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，所以我必须帮助照顾我的孩子。

“这可能是中年危机。”他苦笑了一下。

“活着”

但是，他很乐观，话很多。宝宝时不时在电话那头哭。他抱歉地说，女儿出生不到一年，他还需要帮助妻子照顾她。

因为第一次生孩子的经历，他担心孩子出来后太累导致脑溢血，就让妻子注射凝血因子。谁知道，他一离开病房，妻子就被推进产房。他打针回来，小女儿就出生了。第一次抱不到她，让他很后悔。

他非常爱孩子，这就是他选择当家庭教师的原因。

他每天早起，送大女儿去幼儿园。他坐在电动轮椅上，女儿坐在他腿上。他给她讲故事，一路和她聊天，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光。

下午，他开始备课。20多名学生，从小学到初中，分为夜校和兴趣班。他教会了孩子正直和勇气，就像他面对巨大的百度时一样，但他从未向家长和学生提及这些往事。

照片由“蚂蚁盘”之家的客厅受访者提供

《蚂蚁美食》在家里安排了一个房间作为教室。回答者提供图片

他知道很多事情，但是被困在这个身体里，很多梦想无法实现。

不久前，一个学生考上了绵阳。临行前，他在留言簿上写道:“张老师，我想帮你用眼睛看世界，用脚量世界。”

他见过“死亡”的样子:七彩光芒，黑洞拖拽……是濒死反应。

因此，他每天都在与时间赛跑:工作到深夜，送走学生后，他必须打开电脑处理病人和网民的问题。“我是一只蚂蚁，一只在地球上行走的蚂蚁，一只永远勤奋、永不放弃的蚂蚁。”他微信上签名写的。

他告诉很多人，自己和魏则西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死了，“我还活着”。

“如果还有某种理想的话，我希望空的生命会像流星一样在夜晚变得更长更明亮。”(本文来自《The Paper》，更多原创信息请下载《The Paper》app)新闻推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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